家乡的老樟树
柴有江
家乡在当地是个大村子,听说东西南北路(角)原都有老樟树,总计十余棵,棵棵枝繁叶茂、冠盖数丈,根脉青筋暴突、横七竖八地伸向老远。然经风霜雨雪、酷暑流火、雷鸣电闪,尤其人工干预,目前所剩已不多,仅存五棵。其中一棵高19米,胸径200厘米,估计树龄500年,入围乐平市“十大树王”评选。它们就像慈祥的长者,俯瞰护佑着一代代乡民。
樟树,树形好看,大多呈稳定的丫字型,像伞,像优雅的高脚杯,不高不矮,亭亭如盖。记得村庄桥头粮站旁的两棵大樟树就是典型的丫字型,我和小伙伴常常走到树下,将牛一放,就爬上树,跨坐在枝丫上,“叽喳叽喳”说些现在早已记不起的“要紧话”。现在早已不见踪迹的两棵大樟树,记忆中人气特别旺,尤其三伏天,下田上地劳作的村民,摘菜搂草的妇姑,推车挑担的粮农,过往的行人……都要在此歇个脚、纳会凉。车梢、扁担、草帽、钻出地面的树根、零散的石块就是他们的“坐垫”,有的干脆席地而坐而卧,美美地享个小憩短眠。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到此歇脚休息,当然是看中了它冠大如盖、繁密树叶下的荫凉。樟树四季常青、长年常绿,哪怕数九寒冬,大多数树的叶凋落殆尽、光头秃脑,樟树它仍满头满簇的绿意盎然。每年要等枝叶发出新绿小叶,头年的陈叶才抽身而退、让贤让位。正是“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樟木自带清香,用它作家具,可防虫蛀。过去,家乡谁家嫁女儿,父母必准备一只樟木箱陪嫁,用它装新衣新被从来不发霉不长螨。记得我当年外出求学时,带去装衣服的箱子就是母亲的樟木箱。暗红油漆,长短匀称,大小适中,在那个已开始流行皮箱的年代,它静静躺在我们寝室的箱架隔层上显得特别扎眼,但我知道它很实用,更融合着父亲的期待、母亲的慈爱。
樟树确是慈悲化身。人连活百岁都要靠很大运气,樟树却似乎随便就能活上百上千年,长寿基因强大。仁者寿,寿者慈。家乡的五棵老樟树,棵棵看上去都有几百年。树干古朴,树冠广大,枝条千伸万展,上缠不少细红绸,那是村民为求福求禄求寿及
一切美好而缠上的。人终其一生不过是为完成生而为人的小小使命。而家乡的老樟树,它一年四季陪人生,伴人长,送人走。树荫下的建筑经历了茅舍、瓦屋、楼房的变迁,它却依然苍翠挺立,静默如初,迎来送走一代又一代村民。
“睹百抱之枝,则必知其本之不细;睹汪涉之文,则足知其人之渊邃。”家乡老樟树给予人的我想远不止其外在,更有触及世人灵魂的内在
精神。远远的观老樟树,他就是一位“我什么都知道,但我什么都不说的”长者,伟岸豁达,静淡包容。可以想见,老樟树在风雨飘摇的几百年里怎样消化了自然的慰藉,目睹了百般命运的流变,也终是将人世的沉浮,化为了一撇一捺的端正与厚重。
现在的家乡,山水绿了,村庄美了,乡亲富了,日子越过越红火了。这里的人们带着老樟树的美好祝福,走向四面八方、天涯海角,用勤劳朴实再写新时代的光荣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