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鸣山神
廖 宇(万年)
(一)
数年前读同治《饶州府志》、《鄱阳县志》,对鸣山庙、磨刀石等地名古迹牵涉到的石敬纯事迹很是关注,但有关记载又语焉不详。倒是在网上查到一篇明万历末林钎撰漳州《嘉济庙碑记》,对石敬纯有较多了解:
真君姓石,讳敬纯,上党太原人。其父勤,后汉赵王勒之季弟也,以忠封武王,帅兵击慕容燕,不以尽敌为功。宰相牛昌隐谗焉,遂并其子遇害。真君年尚幼,偕母崔氏谪徙海上雷州居焉。比长,询之毋父前事,痛忿不已。年十八,兴讨昌隐,败窜之,斩于江南。兵退,而昌隐为厉,妖祲一方。乡有洪匡邺者,昼见千乘万骑拥真君其上,呼曰:“我九郎也,昔杀牛昌隐于此,归谢泰山,上功于帝,命为乾坤煞将,握风雷符。今昌隐为患,吾将居此镇之。汝宅当神仙址,能逊乎?”匡邺许诺避地。夜半闻车马、鼓铎之声。诘朝,云雾蝀螮,大雷雨以风,山鸣三日不止。民往拜之,则真君栖身其上矣。乃封以香泥祠焉,而昌隐之祟遂绝。嗣后水旱疾疫,祷之辄应。邻邦不逞之徒,屡见神兵,不敢入其境。暨漕运转输,亦赖以济。于是上自清河,下及武陵、长沙、西蜀、宛陵,无不饫神功者,叠置庙祀。惟信州自鸣山,则肉身在焉。唐、宋迭兴,皆有灵威以赫奕于时。历侯而王,进封明仁广孝翊化真君,暨父母、兄嫂、子妇俱有爵谥。
所记时代久远,神话色彩浓厚,可以看出在明代石敬纯的广泛而巨大影响。但石敬纯事迹并不见于正史,我查过《石勒传》,既没有说石勒有弟名石勤,也没有记载十六国的前赵(汉赵)、后赵有宰相叫牛昌隐。石敬纯本属于鄱阳郡本土创造出来的地方神。东晋至南朝刘宋间,正是地震陆沉形成鄱阳湖、大半个江西长期严重水患之时,许逊便在此时因治水成为江西的大禹,千百年来万寿宫最能凝聚江西民心,而在当时属鄱阳郡的赣东北,也有自己镇恶除厉、救民于水旱疾疫盗匪的英雄石敬纯。徐拱火老师家在鄱阳饶埠,他说他们村过去就有鸣山庙。让我惋惜的是:现在能到哪里找寻这位石真君根源呢?
前年一次闲谈,我向陈育林老师打听“蟢子庙”,他是万年县城陈营本地人,说那就是老街庙,供奉的是石敬纯。听陈说蟢子庙原是陈姓二十四湾(村)建的宗庙,80年代想恢复,向宗教局报佛寺没批,建议搞有地方特色的道教庙,结果就迎奉了鸣山大帝,陈营人称之石外公。
老街庙是我早就知道的,庙址离我住处不到500米,却不知道它与石敬纯的关联。于是整理了有关资料,包括找到的县府志记载和漳州嘉济庙碑记等,然后骑车去探访。庙门匾额是“万年宫”,门联“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印象深刻。进门正面是三清殿,左边一殿,供奉观音,再左边的厢房里传出诵经声,并不见供奉石真君所在,于是问一大约是管理人员的老者:“石外公庙在哪里?”老人便带我从右边转到后殿,这后殿便是这庙的主殿了。
向庙里一位中年管事陈妙福打听这庙的历史,他说有600年,朱元璋被陈友谅打败时,逃到一破庙,结果很多蟢子结成蛛网,救了朱一命,于是朱立誓要为庙里菩萨再塑金身,后来这庙便叫蟢子庙。
这和鄱阳鸣山庙柏树、柳树将军等传说差不多。老朱在鄱阳湖以弱胜强,奠定大明江山的基础,但民间总是传说着他当时如何狼狈不堪,然后在关键时刻,老天帮真命天子转危为安。
说600年历史,当然是要和明太祖皇帝挂钩。但我疑问更深了,于是问他石敬纯事:石是东晋人,怎么庙才600年历史呢?
他没有正面回答,又告诉我:菩萨是从贵溪神前鸣山庙请来的,但通皖赣铁路后,神前不再像过去是交通要道,香火还不如这里旺盛。
他还告诉我:重建时的神像图纸,是从同宗的鄱阳陈姓村里找到的。看来陈姓与石姓宗族渊源很深,陈姓称“石外公”,不知是否因为春秋时大义灭亲的石姓始祖石碏?
谈了一些石敬纯事迹,他说鸣山大帝,又叫鸣山九郎,因为在兄弟中排行第九。
殿正中台上真君夫妇坐像,约2米多高,两旁四护法神站像略高。
后来听童小勇老师说,此庙本在相距很近的现万年二中院内,文革中拆了,重建只能移庙至此。
(二)
回家继续查资料。石敬纯在古鄱阳郡留下许多遗迹传说,载入同治《饶州府志》卷三《古迹》的有:(1)鄱阳胜井:在五十三都官路旁。晋时石敬纯道经此,天旱兵渴,乃拔剑插地,泉水涌出,固号胜井,又名石井。(2)鄱阳磨刀石:在城东十五里,相传石敬纯追牛昌隐经此磨刀处。(3)乐平神剑井:在县前,相传晋石敬纯为父报仇追杀牛昌隐,经此饮水,留剑赏之,故名。
而饶信各地供奉石敬纯的鸣山庙甚多。仅《饶州府志》卷四《建置志·坛庙》便记载有:(1)鄱阳忠孝行祠:在灵芝门内,即鸣山庙。晋石敬纯为父报仇,追杀牛昌隐,道经鄱阳。鄱人褒其忠于君,孝于父,立庙祀之。宋咸淳间重修,门有古柏,高十余寻,人不敢伐,咸丰三年毁。(按:此庙太平天国中毁,后又重修,但文革中又不存,只留下一个地名鸣山庙社区。庙前的古柏,相传为朱元璋挡过箭,被封“柏树将军”,现在只剩一段树干存放在县博物馆)。(2)乐平孚惠庙:在县西二十里,祀晋石敬纯。(3)安仁三峰庙:在崇义乡,祀鸣山庙石敬纯。(4)德兴鸣山殿:祀石敬纯,一在一都,叶姓建,一在四都,一在五都,陈姓建,又十一都有鸣山威武殿,二十四、二十五都俱有孚惠庙。(5)万年鸣山庙:在陈营蟢子岗,祀石敬纯,神极灵显。
同治《万年县志》卷十《文征·记》有陈营人、邑增生陈朝增撰《蟢子冈庙记》,也称蟢子庙为“自鸣山忠孝石姓神庙”,可见蟢子庙历来就是祀奉石敬纯的鸣山庙,并非重修时才改祀,1985年迎奉石敬纯是继承传统,有确切文献依据。所谓“神极灵显”,其事同治《万年县志》卷一《山川》中有记:
马伏岭俗传自鸣山神显灵,寇马至此尽伏。
蟢子冈并在陈营村,旧传自鸣山神止此,有蟢网密卫之祥。道光旱,邑令弓嵩保亲迎神驾入城隍庙,安奉甫毕,近城四五里,大雨越三日,各村均沾大雨,是年未成灾。咸丰时县令弓嵩宝曾在此求雨灵验。
蟢网密卫的原来是石敬纯,不知现在怎么讹传成了朱元璋。看来此庙在清代县内还很有名气,否则不会县令到三十多里外乡镇迎奉庙里主祀神到县城的城隍庙里去求雨。但现在民间知道鸣山大帝的远不如知道明太祖皇帝的多。
《宋会要辑稿》有宋代对石敬纯封赠的记载:
自鸣山神祠自鸣山神石敬纯祠,在信州贵溪市。哲宗元符三年十二月赐庙额“孚惠”。徽宗崇宁四年九月封广利侯。光尧皇帝建炎三年封威惠王。四年三月加封“善济”两字。绍兴加“广佑”二字,仍封妻曰靖懿夫人。三十年三月,加封威惠善济广佑忠烈王,妻靖懿翊惠夫人。
石敬纯唐称九郎,宋赐额封侯封公封王,从二字到四字到六字到等级最高的八字王,元称真君,至明万历时称“明仁广孝翊化真君”,加封鸣山大帝大约在清代吧?中国民间称上天最高统治者是玉皇大帝,这“大帝”是否神的最高封号?
南宋大理学家杨简曾任乐平市令,留下一篇《乐平孚惠庙记》:
吾邑之所崇敬,旱能致雨,祷焉而应,灵感著闻,遐迩毕趋者,曰鸣山之神。神之号曰“威惠善济广祐忠烈王”,宜刻石昭纪事节。而宣和四年县尉沃彦所书,号止威惠,爵止公,使观者惑焉不可。谨按:元符三年,赐庙号孚惠;崇宁四年,封广利侯;宣和三年,封威惠公;建炎三年,封威惠王;四年加号善济;绍兴二十一年加广祐;三十年加忠烈。庙本于信之贵溪自鸣山,乐平实为旁邑。邑民诣其祠致祷者众,乃奉香火归于县治之西南二十里,亦有山焉,高倚如屏,洎水东至,拱揖其下,于是建祠不忘其本,宜亦曰自鸣山,声传浸讹,唯曰鸣山。於戏!神之所以灵者,以能弱冠起兵,报不共戴天之仇,追牛昌隐至贵溪祠所杀之,兵至之日,风烈云涌,水泉腾跃,山谷自鸣,故遂以此名山,自此祠而祀之。神应无方,威灵累著,当旱霈泽感应,如响变化,飞击荡攘剧寇,异迹阴功莫可殚述。神何修而得此?神心至孝,痛切勇决,宁死无生,必杀昌隐,不顾利害,一心无他,斯乃道心,斯即天地之心。孝经曰:“孝弟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顺用而无差,顺行而无为,可以范围天地,可以发育万物。神之所自有也,不可思也,不可赞也。
自鸣山讹传成鸣山,不仅在乐平,贵溪及各地也都一样,从唐代赐名就是“鸣山九郎庙”。现在,乐平鸣山的地名留传下来,祀石敬纯的孚惠庙却不存在了。
正因为北宋哲宗时赐庙号孚惠,宋建鸣山庙往往称孚惠庙(寺)。同治《余干县志》卷四《坛庙》有记:孚惠寺 在南隅神前村。祠碑记晋石敬纯父勒遭外翁牛昌隐杀死,纯追昌隐至贵溪杀之,其山自鸣,因称自鸣山。时贵溪在余干封内,故作祠祀之,水旱疾疫,祷辄应。
和其他各志不同,此处石敬纯父亲是后赵高祖石勒(查康熙志就是石勒,非同治志误刻),而牛昌隐又是石勒岳父或外公。余干县志资料或许另有来源且更古老,但石勒的残暴有损其子复仇的正义性;牛昌隐若是石敬纯母系血亲,杀之有违人伦。修正美化,减少负能量,是必须的。
庙称孚惠寺,建立时间不会早于宋哲宗赐庙号的元符年间。同治《余干县志》记另有鸣山寺在孝诚乡紫矶岭。
有些奇怪的是,元代已赐庙号“嘉济”,饶州却有众多鸣山庙、孚惠庙,没有嘉济庙。
(三)
古鄱阳郡内现存鸣山庙,似乎只剩下万年陈营和贵溪神前庙了。而且万年庙迎奉自贵溪庙,所以打算到神前庙考察。去之前不免又做了不少功课,包括查阅同治《贵溪市志》,但或许是贵溪有龙虎山,其余寺观便不在眼内,卷十《杂类志·仙释》绝大部分内容是《天师世家》及历代天师小传,卷三之《坛庙》、《寺观》也都没有鸣山庙记载。
倒是卷一《地理志·山川》记自鸣山较详尽:
自鸣山邑镇山,由怀玉蜿蜒入境,作龙窟、三尖诸山,西南行过百丈岭下鼓楼峰、禾山,过羊尖冈经佛姆岭,又西南行为是山。巍然高出群峰,丛崒时出,云雨晦冥之际,风雨挟瀑泉作澎湃訇轰声。旧志云:山上有湖,湖中有藤,围丈余,上干云霄,天欲雨则涌沸有声如雷,故名。晋石孝子僇父仇于山麓,殁而为神,配享山灵,又名神山。仲秋望邑合以少牢致祭如山川仪。《信郡志》:旧名明府山,元张留孙言:山神有灵,状请崇显之,至大中封真君。《西江志》:远近祷祀,祈梦报如影响。旧志。
至大是元武宗海山的年号,1308—1311,元代征服南宋不久已赐额号嘉济,此时又因龙虎山张天师推荐,加封真君,也是推崇备至。
后并附明江以达诗一首,咏世事如梦;清江懋芹诗一首,颂石孝子的孝与神。
志中所说“僇父仇于山麓,殁而为神”的石孝子,就是在饶州大名鼎鼎的石敬纯了。
同治《广信府志》卷二之一《建置·坛庙》所记较详:
鸣山庙县北二十五都,祠晋孝子石敬纯。(孝子父勤仕石勒,以同姓属籍为兄弟,号武王。永和间,勒杀刘曜,太子熙奔上邽,命勤讨之。牛昌隐谮勤贰敌,召而杀之,并杀孝子兄八人,母崔氏携孝子从窦出,匿海上。母卒,孝子率故部曲起兵入邺报仇,昌隐亡走,追及鄱阳之吉田,手剑体解之。没而为神,于此最著灵验。唐赐名鸣山九郎庙,历宋元明清有封号,每岁八月十五有司委属以少牢致祭。)
后并载南宋大理学家袁甫《重修鸣山庙记》一篇,称自己任职江东时,自鸣山神曾两次御盗救民,并论证孝子必然弭盗靖民。袁甫所记,使传说成为亲历的史实,使孝子之神、复仇之神的石敬纯上升成为保境安民之神,不仅孝而且忠而且爱民护民,堪称传统道德典范正义化身,加之水旱疾疫祷告极其灵验,造福一方,自然各级官府推崇,老百姓膜拜。
(四)
2010年10月24日和戴辉军等四位骑友一同去贵溪周坊镇神前村。此行路不甚长,沿锦黄公路进入余江北境画桥镇不久左拐,上佛岭到高公寨营林场的寨里分场,是过去多次半日骑行的折返点;现继续前行,路是新修不久的乡间水泥公路,不宽,但路况好,一路几乎不见汽车摩托车,连行人都少见。路旁清溪潺潺,两边山岭峰峦,只可惜鸟鸣声少。(因为对这条路的喜爱,至今我们曾多次骑行周坊及神前。)到胡马头分场后,又翻山上数公里长的鹤岭,过分水岭处便进入贵溪周坊界,想到《姚源洞传略》所记,这里便是500年前王浩八军队突围转战贵溪弋阳德兴及浙江衢州之路,颇有感慨。
下行不久,在山腰便见到岭下周坊盆地的金黄田野,盆地对面高耸的峰峦如双剑插天,当时还不知道,那便是史志中记载的自鸣山。
在周坊吃午饭,然后往神前,公路就叫贵神线,不知与神前有无关系?约5里到神前村,村子不太大,沿公路而建,在村里问自鸣山,几个村民竟然都不知道,他们说南边是呑头山。至村中心有十字路口,向南面可见自鸣山,此处看自鸣山并不显得特别高峻;北面约二十米外正中便是鸣山庙院门。院门两边的石狮,一雄一雌,不大但古朴,雕工较细。院子处在一平岗上,很方正,院门内上边便是一木结构戏台,戏台和院墙都比较简陋,显然是近年修建。
院门正对的便是鸣山庙前殿门。上额“贵溪市文物保护单位 鸣山庙”,而门边两竖牌单位名则作“鸣山寺”。
此殿墙高而宽,但前殿门不大,感觉像民居的门,易于开关管理而不利朝拜。(有点像余干清乾隆重修南朝梁龙泉寺门。)进门看,前殿确实大而高,四护法神也极高大。殿正中神台上方悬红布横幅书“勅封鸣山大帝”,所供主神鸣山大帝,黑脸,大帝夫妻及大帝之父母坐像只是常人大小,两旁吕洞宾、铁拐李立像等只有大帝坐着一样高,都是一团和气,并不威严。最后一排乡绅模样人物更小,不知是否献地给石敬纯的洪匤邺。
殿之左角又祀财神,后殿祀诸佛及十八罗汉,雕像很新。
管事约六十岁,可能是本村村民,对石敬纯及鸣山庙历史不清楚,看墙上贴的文物部门的印刷品介绍,知道是道光年间重建。
与管事谈及神像,他称主神是“鸣山公公”、“鸣山婆婆”;说此庙文革时因做仓库,得以保存,“文革”后村支部书记太保守,直到1995年才同意他们恢复为庙。
因为没有看到其他香客,我问他是否香火冷落,他说两天后是观音菩萨生日,到时香客极多,还会有很多人住宿。鸣山大帝也能和观音菩萨互享资源双赢啊。不知正月初八鸣山公公生日、三月初三鸣山婆婆生日,还有人记得吗?也会很隆重吗?(中国的寺庙搞多而全的“一站式购物”大概流行很久了,各路神仙菩萨共享香火,有气势有名气兼有特色,分工越来越精细越来越专业化,真正是服务周到有求必应多求多应。在万年看到最新入神佛之列的,是考神。)过去“每岁八月十五有司委属以少牢致祭”,并不很奢侈,但现在已不可能了吧。
细看此庙建筑,也并不很古老,但砖木结构保存至今,已属不易(好在当时没有几十年产权一说);能躲过多年的战乱,能躲过太平天国和“文革”的毁庙,更是幸运。此庙原建在山峰、后建在山麓,道光年间重建在神前村(很多寺庙都有这样从峰顶——山脚——村镇、从远离凡尘到深入人间的经历)。同治《贵溪市志》不记,也是有理由的,因为当时老寺颓而新庙建设年头尚不多。同治《广信府志·寺观》则记有:“鸣山寺在永和乡,宋景平间建”,景平是南朝刘宋少帝刘义符年号,公元423—424年,这里所记应该是这座庙最早的前身。查百度地图,神前村南面有地名鸣山寺,不知是峰顶还是山麓古寺所在地。
(五)
饶州古以“江南淫祀地”著称,所敬神灵极多:自然神、民事行业神、宗族祖先神、佛教神、道教神、地方神、各种鬼怪瘟厉等,百姓多持“拜神烧香,有益无害”的态度。骑行乡间,尤其在山区,几乎三家之村必能见土地庙。近年很多古寺庙也得到恢复。对神灵的崇拜敬畏,固然是虚幻的,但也是社会和历史发展的产物,体现了人民的苦难无助,更体现了人民的道德伦理观念和对正义对善行对英雄对王道仁政的强烈呼唤向往。
“子不语怪力乱神”,儒家尤其理学家对于宗教,本是持敬而远之甚至不屑、反对态度的,但儒家又常常利用神祇于教化,尤其在国力衰弱或社会矛盾激烈时,宗教无疑极有助于润滑冲突,凝聚人心,和谐社会,稳定统治。自鸣山神从地方神到进入祀典,历代帝王赐封褒扬石敬纯,杨简、袁甫作文宣传神灵,饶州有诸多鸣山庙,鄱阳鸣山庙正式名“忠孝行祠”,饶州又有“忠靖王庙”、“忠烈康王庙”、“董端公祠”、“程烈女庙”、
“饶娥庙”等诸多彰扬忠孝节义祠庙。凡此种种,都可说明宗教神灵的实用功能。
另一方面,宗教又是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共同的信仰和血脉亲情一样久远绵长,鸣山神早已不仅属于自鸣山,也不仅属于鄱阳郡及饶信二州。鸣山庙初建于东晋南北朝时,石敬纯代表中原文化向偏远吴越文化区的传播及融合;随着饶信商帮的外出经营和元明以后的移民大迁徙,把已繁荣发达甲于天下的饶信文化扩散向相邻的江西其他州府、福建、安徽、两湖以至四川、河南、河北。可以断言:无论在任何地方,初建鸣山庙者一定是群体的赣东北人或其后裔。共同的对故乡的依恋思念和团结生存发展的需要,造就了境域外诸多鸣山庙,也将饶信文化的一部分融入当地文化传承。
今天,在鸣山神文化的诞生地古鄱阳郡,那正远去的鸣山大帝背影,或许还不该完全消失。
(廖宇系江西省万年师范学校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