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里的冬笋炒腊肉

马婷

冬季的山村，似乎天亮的总是要更早一些，一起床，便看见外婆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岁聿云暮，我们总要带上行李，在这小山村里住上几天，直到节后再陆续回去。这段时间，女眷们便会着手准备一日三餐，男丁们则会随时“待命”，等待外婆发号“施令”。这不，院子里的老少男丁正整装待发，换上雨靴，穿上伙夫“御用大褂”，舅舅背上竹筐，爸爸则扛起锄头，还有一群凑热闹的孩儿拎着水壶吃食……一支整齐的挖笋小队便开始徒步进山挖笋。

经过一上午的奋战，挖笋小队一个个拖着疲倦但又充满喜气的身体，满身泥巴回到院里。听到动静的女眷们便会迎上去，接过脏兮兮的外套和工具，我和妹妹便来清点他们今天的劳动成果。不大不小尖尖带泥巴的冬笋装满了随行的竹筐。这时，外婆不慌不忙地从厨房出来，笑着说，今天挖的冬笋个头真大。说完挑了两个最大的朝厨房走去。我知道，中午的餐桌上必定少不了外婆的拿手菜--冬笋炒腊肉。

妈 妈、舅妈也在厨房忙碌着，剥菜、洗菜、切菜，准备着各种各样的餐具，一切都有序地进行着。但这道冬笋炒腊肉，外婆必定亲自上手，冬笋用刀划开一口子，去除笋衣后，白白的笋肉便裸露出来，洗好切成薄片；腊肉是外婆新腌制的，再准备一些干辣椒和大蒜便可以起锅烧油。只见外婆先倒入切好的腊肉煸香，再倒入笋片、干辣椒、大蒜一起翻炒。外婆边炒边骄傲地说:“这道菜都不用放什么调料，单靠冬笋的鲜味和腊肉的香味就够了，鲜得很……”

这样的场景深深地印在了我童年的记忆里。外公去世的那年冬天，舅舅带队最后去了一次那片山上的小竹林，收获满满。小时候总想不明白，外公作为一名退休老干部，为什么总喜欢干农活，种菜、种甘蔗、种庄家样样不落。舅舅和爸爸回来又是帮忙挖笋、劈柴、干农活，毫无怨言，反而整天在一块儿笑嘻嘻的，像是归隐居士一样，成了“如假包换”的泥腿子。

后来我慢慢明白了，这就是家风。外公是想身体力行地告诉后辈要踏实、勤奋、实干，一个人在外不管飞得有多高、飘得有多远，灵魂始终依附在脚下这片坚实的土地，爸爸和舅舅又用实际行动诠释了对老人的尊重和对脚下土地的眷恋。

现在，我们各家每年还会不约而同地回到这座小山村，吃一顿团团圆圆的年夜饭，我们这些孩子闲下来，漫步到那片小竹林，仿佛又看到长辈们挖冬笋的场景……后来啊，那些回忆就慢慢浓缩在了这碗夜年饭桌上的冬笋炒腊肉里，香气扑鼻，经久不去……